来到俄罗斯才真切感到，我们对这个最大的邻国竟有如此多的认识“误区”，比如曾以为红场之所以叫“红场”是因为周遭砖红色的建筑或是那段“红色历史”，却不知古俄语里“红色”还有“美丽”的意思；再譬如，天寒地冻间看到垂坠枝头的一簇簇细小的红色浆果，好奇地问这是什么，才知道这花楸果与花楸树就是被我们误译的“山楂树”。 　　

      常听到周围朋友的抱怨，说俄罗斯人太冷漠孤傲，走在街头，从来见不到南美式的阳光微笑，一个个挺拔的身姿从身旁高傲而过，没一丁点儿的好客之情。 　　

      可有时你会觉得，真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整个冬日，头顶是灰色的天，脚下是烂泥一样的雪地，怎能不板着面孔、行色匆匆。其实，在“战斗民族”冷峻的外表之下，也是掩藏着一颗热情的心。 　　

      一次去老阿尔巴特街上的普希金博物馆，从地铁站口出来，迷乱了方向。问身旁经过的金发女子，她也糊里糊涂。两个人凝滞在街头，一位打扮非常“工人阶级”的大叔停下来问要不要帮助。见他肩扛硕大的蓝色送货箱，警惕地反应是不是做推销，结果还真是多想，大叔只是热心友善而已。 　　

      循着大叔指的方向前行，走在前方的金发女子突然停住脚步，转过身来给我看她的手机：“其实你可以下载地图，即时指路。”想到前几日在红场硬头皮采访游客，遭到一位女同胞正眼都不瞧一下的拒绝，此时真有一种莫名的感动。

      有时觉得，人与人之间的交往就是“投桃报李”的互动，主动的一抹微笑、一句问候总不会太有错。当超市的收银员机械地说“您好”，你也微笑地回应“您好”，她会倍感惊喜，真诚地送上一句“新年好”；当你开玩笑地向干洗店的阿姨抱怨价格太高，她会说：“是啊，半年里涨了一倍”，然后拿出英语、意大利语写的“涨价”小纸片，一个个念给你听；当你忍着严寒、跺着脚等着拍俄罗斯人冰水里沐浴的照片，即便不到时间，豪放的俄罗斯大叔也会远远地朝你挥手：“德瓦（俄语中“two”的意思）minutes”——等上两分钟，马上就好。

 　  这几日，四处打听俄罗斯朋友娜塔莎的联系方式，自八年前来莫斯科见面，已与她多年失去联络。那一次，她请看话剧，还是１美金兑３０卢布的时候，为我买了一张１３００卢布的票，自然是好位置，但她自己却呆在剧院里的偏僻角落。 　

   　当时很不解，后来去她家，看到她父亲袖口破洞的粗线毛衣，听到她妈妈帮别人带孩子养家，内心顿时充满歉意与不安。娜塔莎来北京时，我请她去长安大戏院看过京剧，大概是一直感念这个，便一定要回馈我同样好的东西。

　　在莫斯科的日子，我常常记起那些可爱的瞬间——尽管也有不愉快的时刻，譬如，在食品店里，听不懂外高加索店员带口音的俄语耽误了时间，身后的老妇人会咕哝几句表达不满；再譬如，在高档商场闲逛，某个店员会带着点儿情绪把你拨动过的衣架一个个整理好——如果有一颗脆弱敏感的心，或许会觉得受到了歧视。

　　俄罗斯电影院正在放《利维坦》，这部讲述小人物被腐败与强权压迫的影片因获得奥斯卡最佳外语片提名而声名大噪。问俄罗斯同事，这是不是俄罗斯的现实，自尊而敏感的俄罗斯人要么回答“这只是俄罗斯的一面”，要么干脆说，这不过是西方赞助商的反俄宣传，“小时候我们也被教育，美国每１０分钟发生一起凶杀案，每１分钟发生一起车祸，每３０秒钟就有一个人失业。”

　　前天从地铁站出来，违规过了马路，被俄罗斯警察拦住，据以往的各种传说，脑海里迅速蹦出各种敲诈勒索的画面。自知理亏，坦诚地认了错，再加上一系列人生地不熟的辩解，最后竟被顺利放行。俄罗斯警察的“霸道”已扬名世界，但好像也不全是这么一回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