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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的音乐会上,袁博会有意识地闭上眼睛。舞台上总是有灯光,下面总有层叠的观众,间或总有人往来走动。他闭着眼睛,这些杂光、这些声音、物体晃动的象、人类静默的呼吸,都好像消失了一般。
袁博先打动了自己。他今年刚好三十一岁,这是国际比赛的岁数门槛;他四岁开始学大提琴;他高中远赴莫斯科求学……他说,「音乐首先要打动自己,才能打动了别人。」
没有童年
圣斗士、变形金刚、哆啦A梦……袁博对这些名词并不陌生,动画片、《当代歌坛》、故事会、漫画书撑起了许多八零后枯燥的童年。
但袁博不知道其中的剧情人物,他生活的全部就是写作业练琴睡觉。生活总归是枯燥的,一直看漫画书的孩子很枯燥,一直练琴的孩子也很枯燥,前面的枯燥很有可能被成长的命题截断,后面的枯燥却可以长此以往,直至枯木开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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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已经不记得他第一次为琴声着迷的样子,那时候他小到不记事。但他对琴声热切的回应被他的家人记住了。邻居的姐姐一练小提琴,袁博就跑到离她很近的地方去听。姐姐一曲练罢放下琴,他就去摸那把琴。
中国人有「抓周」的习俗,或者就是因为相信孩子在无知的时候所伸出的是上帝之手。袁博主动把手伸向了邻居姐姐的琴。家人琢磨:「孩子是不是对这有兴趣?」
遂带着他去了小天鹅艺术团。在那股练琴的热潮里,四岁的他开始练上了大提琴。
他的童年记忆是和大提琴一起展开的,他的整个人生都是和大提琴一起展开的。袁博说,「完全没有遗憾,因为特别值。我看到一篇文章说到,学音乐的孩子,包括家长,后悔的就是没有坚持下来的。坚持下来的,都是觉得是有意义的事。」说罢他一笑,又故意做出严肃认真的样子,「全球犯罪率最低的行业就是搞音乐的。」
莫斯科的日与夜
大提琴是冷门的乐器,它的声音很美。可以翩翩潇洒,可以忧郁沉顿,可以行云流水,可以穿过人的肉体,进入灵魂深处。但这门乐器学习的人很少。
学古筝、民谣吉他的,可以很快地知道自己学了一些东西,学大提琴的,没有几年时间,听不出效果。袁博当然有动摇过,有一阵子,只要一练琴,凳子和琴都长满了刺,扎得他浑身不安。他看着别的孩子成绩好,不知道大提琴究竟给自己带来了什么,哪怕是一点点的心理安慰也好。
家人软硬兼施,袁博还是坚持了下来。他的老师说有条件的话去国外看看,于是袁博去了莫斯科。「吃小吃也好,了解当地风土人情也好,最好到当地去。」
但袁博去俄罗斯,不是为了小吃,也不是为了体验风土民情,他远没有这种潇洒坦然。2001年,袁博读完高一就去了莫斯科,2003年他考入柴可夫斯基音乐学院,学习大提琴演奏。
莫斯科柴科夫斯基音乐学院有一个传统,所有的外国学生必须再在音乐学院读一年的预科。袁博直接考的本科,他也是第一个没有在音乐学院读预科的大陆学生。
在袁博的朋友圈里,偶尔可见他在莫城的一些摄影,他国之秋,也是一片金黄色的沉寂。他偶尔做西餐,经常喝点红酒,九年的莫斯科生活,有一些东西已经浸入他的生活中。
在暑假的时候袁博会接一些地陪的活儿,接一些中国旅行团,挣一些生活费。他自己买菜做饭,偶尔去画廊、博物馆听音乐会。当时袁博听了很多的音乐会,他对音乐的审美在九年里慢慢形成。国外九年的时间,他「彻底」明白音该怎么拉,曲子该怎么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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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老师当时已经六十多岁,是苏联时期成熟起来的老教授,有着「苏联人民艺术家」的头衔。袁博一开始吃不消那种严厉到苛刻的教学,老师总是板着脸,即使他拉得好,老师也是绷紧神经。说着袁博学了下那个表情,他学得并不像,因为他的神色有点温柔,像是一副被音乐安抚了很久的面孔,轻松柔和。
「我的老师教会了我很多东西,不止在音乐方面。」无论在国内国外,袁博始终是「求学者」的姿态。
原音
研究生毕业后,袁博回到西安。今年是他回来的第五年,他成为了一名老师,和朋友一起组了一个室内乐团。
所谓原音,就是「我们的乐器都是木制乐器,最大程度的最纯粹的,体现了乐器原本的声音。」
就在不久前他们刚在文理学院办了一场音乐会,结束时候他说,「在舞台上看,演奏者光鲜亮丽,鲜花掌声,但是选择音乐这条路是非常辛苦的。俗话说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这话一点不假。」
学音乐辛苦也美好。袁博觉得,每当完成一首作品,一场音乐会的时候,他内心想到的不仅仅是作品,而是在演奏作品的同时体会到了些什么!舞台上的感觉很棒,但袁博没有想单纯的搞演奏。
他说,他年纪大了。国外出名的音乐家十几岁的时候就展露锋芒。他毕业的时候是26岁,舞台对他的吸引力比不上学校里教学对他的吸引力。他带着一套相对完整的体系回来,成为了文理学院的一名大提琴教师。
他们的乐团现在有七个人。小提琴、中提琴、大提琴、低音提琴 、两把古典吉他、打击乐和木管乐(一个人)。他们所编排的每首曲子都至少有七到八件乐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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介绍我知道袁博知道这个乐团的杨鹏老师说,「他们的现场让人感动。」
他们都有着自己的工作,电视台的、音乐学院的、也有陕西本土的职业音乐人。他们组合在一起,纯粹靠着一起演奏时的那种默契,心有灵犀、会心一笑,莫不是在音乐里。
袁博对这个乐团有着他的期待:「我们想做的事情就是我们的理想,说大了就是我们的梦想。」他希望人们想到室内音乐,就想到原音,想到有他们这一群人在做这件事。
在更小的时候他的梦想是跟世界上最顶尖的乐团有合作。当他开始有梦想的时候,他已经学琴了。所以他人生每一个阶段的梦想,都和音乐相关。
前段时间,因为一些意外,陪了他十几年的一把琴琴体损坏。他喝着酒,眼泪掉下来。而在他最不开心的时候,又是大提琴把他拉回平和中。
以前,有一个女孩去看他的音乐会,喜欢上了舞台上拉着大提琴,神情专注又迷人的他。后来那个女孩成为他的大老婆,而琴,是他永远的「二老婆」。
和袁博聊天中,我喝着加了半杯冰的咖啡,身体的温度却依然只增不减。这是西安夏季里平常的一天。他回忆到二十多年前,他也曾冒着这样的酷热,在西安滚烫的街道上,背着比他还高的大提琴,一人一琴,影长影短。
外面车如流水,行人匆匆,我们靠窗而坐,他讲的故事不足他人生经历的万分之一,他口中的大提琴却已是他人生的二分之一。四岁、十六岁、二十六岁、三十一岁……每一个年龄段都有未知的故事,和已知的参与者——大提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