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作者：朱建刚

    在外访学进修，淘书是必修课之一。作为一个文化大国和资源大国，俄罗斯在书籍出版方面有着天然的优势：一方面，十九、二十世纪文化艺术的成就为图书出版提供了绝好的选题；另一方面，丰富的森林资源为图书在纸张和装饰方面提供了可靠的硬件保障。有鉴于此，来俄罗斯而不淘书，实为一大憾事。

    2012-2013年，笔者在莫斯科一年，最大的消遣就是淘书，收获颇丰。总结下来有几个途径，其一是几个较大的书店：比如众所周知的“书屋”( )，在新阿尔巴特街上，知道的人不少。该店规模大，类似于我们的新华书店，卖的书也品种多样，令人有目不暇接之感。问题在于该店书价较贵，打折不多（比如巴尔扎克的十四卷本开价两万九千卢布，2012-2013年间卢布和人民币汇率大致在五比一左右）；并且面广书杂，找起来也费劲。另外一个较为知名的连锁书店 - 在卢比扬卡。从地铁站出来，左边是赫赫有名的前克格勃总部，右手边就是马雅可夫斯基纪念馆及书店。克格勃与诗人、书店共存，想想也觉得有趣。不过往大了说，俄罗斯就是这么一个黑暗与光明、野蛮与文明交织的地方，让人爱恨交加。 - 规模也很大，较之于书屋来说，它的书可能更新，更时尚。比如2012年莫言获得诺贝尔文学奖之后，他作品的俄译本便是首发于该书店。

    第二种购书方法是找小书店。这种购书方式往往需要淘书者对莫斯科比较熟悉，外加四处打听，不过一旦找到，收获也是很丰富的。莫斯科大学的文科教学楼里就有一个马克西姆书店，店面极小，仅容转身，但里面的书却品质很好，都是文史哲方面的精品。笔者在那里常常看到学生下了课就来这里淘书。后来跟店主聊天，才知道他本人就是莫斯科大学的老师，所售图书一则来自出版社库存，二来也是莫大老师售出的旧书。此外，笔者还去过莫斯科几个开在小区里的旧书店。有的在地下室，特别难找，得不断问路才能找到。那种书店基本上门面不大，收的书也都是小区居民藏书，因此价格比较诱人。比如，一套三卷本的索洛维约夫文集也就两百多卢布，硬精装本，摸着就有拿下的冲动。还有装帧极漂亮的冬宫或卢浮宫藏画画册，沉甸甸的铜版纸，居然也就五百卢布，简直是赤裸裸的诱惑。不过总体感觉这种小书店不是很景气，顾客也不算多。如果遇到不成套的书，基本上没希望在这里配齐。看店的老太太给我的感觉也是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没什么特别的服务热情。

    第三种购书方法算是比较新潮一点：网络购书。这又分两种：一是OZON的网店；二是网络旧书店网站alib.ru。前者是俄罗斯的大型电商，相当于京东或卓越一类。图书价格倒是不贵，常有打折，也有旧书销售。你可以在网上注册之后下订单，选择自行取货或送货上门（后者需要付两三百卢布的送货费。若是大型家电，送货费还要高，因为俄罗斯人工费很贵）。但这种购书的问题在于速度很慢，效率不高。笔者的一位朋友，在OZON上买书，对方发错书了。前后费时三月，其间打了数十次电话，发了无数封邮件，终于获得退款。后者相当于咱们的孔夫子旧书网，卖家纷繁复杂，各种情况都有，有兼职卖书的；也有专门的书贩子。一般在网上下了订单后，对方会跟你联系，然后约定在哪个地铁站见面，一手付款一手交书。一般这种情况的话，书价不会太贵，而且网络书店覆盖面很广，往往能搜索到印数较少的一些学术书籍。每次取书时，在地铁站看着人来人往，想着即将到手的书，真有点恋爱的感觉。我还遇到一位残疾老人，在电话里说明自己行动不便，请我上门取书。结果到他家一看，几个屋子每一面墙上都做了书柜，家里塞得满满当当。聊起来才知道，这是他多年的藏书积累，现在自己身体不好，只能卖书谋生。卖完之后如何，他也没法去想。言谈之中，甚是悲观。

    2015年6月，笔者再度赴俄进行学术交流，其间也想趁着卢布贬值之际多淘一些书。这次首先到了俄乌边境的城市别尔哥罗德。在处理完公务之后，请朋友带我去市内几家书店前去看看。满以为多少会有一两本收获，结果三家书店逛下来，没有见到一本自己需要的学术书。书架上基本都是侦探或经商之类的书籍，也有一些文学名著摆着，但与我所需的学术研究著作相差甚远。旧书店里要么是那些比较古老的马恩列斯名著，要么是一些古典作家的文集，但多半不全，满是灰尘。朋友笑称我需要的书太罕见了，要到首都去找。过几日回莫斯科，旧地重游，再到上面提到的几个书店去看。莫斯科大学里的马克西姆书店还在，但也呈现出一片衰败的样子。书架上有些地方都空着，也没补上新书或新收到的旧书。老板说现在书店也开不下去，网络太发达了，很多书都有了电子版。再说，关键是年轻人大多数都不看书。出于对老板的支持，我还是买了几种书，虽然我的电脑里已经有了电子版。但愿下次去的时候，马克西姆书店还在。收获最大的倒是阿尔巴特街上的一家旧书店，门面不大，但进去之后发现别有洞天。书的排放比较有规律，从历史到文学再到艺术等等，各种新旧学术著作，目不暇接。那一刻，心里不断嘀咕着高尔基的名言：我扑在书上，就像饥饿的人扑在面包上一样。

    值得一提的是，在俄罗斯，淘到书只是万里长征走完了第一步，因为接下来还得面临着如何把书带回去的问题。俄罗斯往国内寄东西主要是EMS和俄罗斯邮政：前者太贵，如果寄书的话，估计书费还没有邮费贵。俄罗斯邮政便宜一点，现在的价格是四公斤一千五百卢布，走铁路估计一个月能到。但听说也不保险，以俄罗斯人的大大咧咧，邮件遗失也是常有的事情。因此，对很多人来说，邮寄可能是最后的办法了。一般淘书者主要还是发挥人多力量大的优势，多半是请人带，张三李四的，每人分摊一点总能对付过去。

    总体来说，在俄罗斯淘书还是乐趣多多。不妨设想一下，在白雪皑皑的冬日，披着一身雪花，拎着一包沉沉的书回到温暖如春的屋里，泡上一杯热茶，翻检着一天淘书所得，心里的欢喜，实在是妙不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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