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宁远　自由撰稿人

近些年来，谈中日、中俄比较的人甚多。这应该是很自然的事情，虽然美国人说它要重返太平洋，但太平洋东亚这一区域，中日俄还是肯定的主角，因为这三国是地主。对中国来说，尤其是从历史的角度看，从历史要求现代化的角度看，对中国影响最大的国家也肯定是日俄了。这不仅可以说是本质性的结论，就是从现象看恐怕也是唯一的结论。尽管我们不乏喜欢欧美其他文化的人，喜欢说宪政、自由、民主什么的，但中国的现代化进程无论是超越利弊，还是锱铢必较，中国要被打上现代化的烙印，日俄肯定也是最大、最深刻和最清晰的。

比如俄罗斯及其衍生的苏联对中国的影响，不必说1949年后了。而日本，我们的民族似乎可以想怎么恨就怎么恨的日本，在中国现代化的过程中，或者再准确一些地说在中国西化的过程之中，扮演了一半是天使一半是魔鬼的角色———我们说自由、民主、党组织这些看起来无比现代汉语普通话的时候，恰恰有意无意忘记这是日本先想到的对应的汉文，也是先用到的专业术语。它们转到中国，以进化论代替天演论，其中纠结的历史得失，至今恐怕都无法说清，且至今都可能是中国人的某种心病。

中国的两个大邻居，是1840年以来中国的天堂和梦魇，虽然中国的现代化可以不算是它们肇始的(是英国人吗？也值得怀疑)。虽然现在中国的现代化似乎也不以它们为追赶的目标，尤其不以它们为正确的目标。

比如说到政治，就有高层要求总结苏联巨变的各种问题；而说到经济就谈日本近20年来的增长乏力。前者说清楚不容易；后者似乎谈到中国的地产泡沫，经济界的达人就有无穷的逻辑和案例，来阐述中日之间的相似。

事实是不是这样？此刻任何结论恐怕都不一定是结果。道理我认为比较简单。比如对比苏联的体制，我始终不认为中国和苏联是一样的，中国的社会，尤其是改革30年后的社会和前苏联也很少有重叠的地方。中国地方和中央，政府和民众的关系不像前苏联那么线性。中国目前民营机构虽然充满艰难，但解决了那么多就业，交了那么多税，仅此一点说中国和前苏联面临的挑战是一样的，对中国来说就不现实。简言之，中国不是前苏联，汉民族为主的中国社会和俄罗斯民族为主的前苏联社会结构不一样。

当然可以分析这两大民族追求现代文明的某种共同点，但我不相信全球范围内这两个民族及其所属的国家现代化物质文明的路径将是一样的。这点欧美也是不同的，比如英国就和德国不一样，法国也没有采取美国的方式。前苏联的轨迹永远不可能是中国的轨迹，这点在经济发展上可以明显看到。中国是资源匮乏的国家，而前苏联和现在的俄罗斯却是资源大国，这样的两个国家怎么可能采取一样的方式完成经济现代化。而经济现代化的方式不同，政治改革的方式也不 可 能 是 一 样 的 。再 简 言 之 ，试错———比如经济休克疗法的试错在俄罗斯有可能，但在中国却不能成为选项。因为中国的资源不可能支撑经济上的休克疗法。

换言之，即使俄罗斯这样资源禀赋超常的国家，休克疗法之后，假使不是遇到石油等资源国际市场价格的高涨，其国家经济的复苏将会怎么样，也是未知数的。

至于中国人很容易仇恨的日本，其经济结构和中国相同之处也不多。中国是那么大的国家，广有腹地，人口众多，基本设施和技术能力需要改善和投资的地方远超日本。日本的问题是饱和，而中国问题可能是相对过剩。这不是量的问题，而是质的差别。我们对日本经济饱和的认识是很不够的，我们可能习惯上认为日本失去的20多年(假使从80年代末算起)，是日本黯淡的20多年。其实未必应该这么看，因为日本依然是世界第三大经济体，其经济结构的合理性，其市场能力依然是世界上很了不起的国家。其实只要去日本旅游一次就知道，中国的经济发展体现在生活层面和社会秩序层面上，中国还是相当落后的。不独和日本比较，即使和经济看似不如中国活跃的俄罗斯相比，我们也不是那么领先的。

而有了这样的观点，我知道要对比中国这样两个大邻居，我们首先应该想到的是什么？

我想假如我们比较冷静，比较客观，比较能够看到自己的短处，我们首先应该想到中国的两个大邻居，其实有很多优势是目前中国还不具备的。比如就拿中国制造来说吧，俄罗斯的军工，日本的材料和汽车，就不是中国制造可以匹敌的。

从50年代中国就习惯说赶英超美，但其实我认为中国的复兴之道不是赶英超美，而应该以两个大邻居为目标，多看看自己和邻居相比的短处。至于是否超英赶美尚在其次，或者暂时都不应该是中国现代化的目标。

为什么这样说？是想表达一个观念———一个国家走上正确的发展道路不容易，但更不容易的是纠正错误发展方式。从这个角度说，中国发展要多看两个大邻居过去和现在如何作对了，而少拿他们的问题说文章(因为日俄的问题未必是我们的问题)，更要少拿欧美如何如何作比较———我想未来很长时间内以欧美的情况作对比，不可能是我们务实的发展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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