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3月22—24日，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对俄罗斯进行国事访问，标志着平等信任、相互支持、共同繁荣、世代友好的中俄全面战略协作伙伴关系提升至新阶段。两国元首批准了《〈中俄睦邻友好合作条约〉实施纲要（2013年至2016年）》，签署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和俄罗斯联邦关于合作共赢、深化全面战略协作伙伴关系的联合声明》，宣示了中俄在两国战略协作及重大国际问题上的立场主张。

　　发展道路：相互坚定支持

　　中俄全面战略协作伙伴关系进入新阶段的时代背景是当前中俄都处在民族复兴的重要时期，两国关系已进入互相提供重要发展机遇、互为主要优先合作伙伴的新的历史时期。而且，实现民族复兴的战略任务决定了创造经济发展所需要的良好外部环境均是中国和俄罗斯的重中之重。近代以来尤其是在20世纪上半叶，没有一个国家能够像苏联那样，对中国的发展道路产生过巨大而又深远的影响。同样，中国发展道路及外交思想的变化也对苏联（俄罗斯）的战略选择产生了难以回避的重大影响。可以说，中俄（苏）关系是一对特殊的大国双边关系，只有加深对彼此发展道路的理解和相互坚定支持，睦邻友好关系才能持久。

　　在习主席这次访问中，中俄双方在联合声明中重申：双方支持对方自主选择发展道路和社会政治制度的权利，在涉及对方主权、领土完整、安全等核心利益问题上相互坚定支持。俄罗斯2020创新发展战略的意识形态基础——“主权民主”思想认为，俄罗斯的发展必须考虑本国的历史传统和民族特点。这同中国一贯坚持的原则是一致的。中俄两国都认为，每个国家的人民有权从自己的国情出发，在没有外来干涉的情况下，独立自主地选择社会制度、发展道路和模式。

　　在涉及国家主权、领土完整等国家核心利益问题时，中俄双方一直相互支持。例如，中国支持俄罗斯打击车臣分裂主义势力，维护国家统一所采取的行动，对俄罗斯加强同独联体国家关系的政策表示理解和支持。俄罗斯完全支持中国在台湾问题上的立场，强调台湾是中国领土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反对任何形式的“台湾独立”，反对外部势力干涉台湾事务。

　　总之，在发展道路的根本问题上，中俄两国共识的加深，对于加强相互信任，夯实战略协作伙伴关系的价值基础具有重要意义。

　　战略协作：在国际与地区问题上加强合作

　　关于国际新秩序的内涵。中俄战略协作关系的核心任务之一是建立后冷战时代的有利于和平与发展的国际新秩序，因此中俄通过讨论达成共识，目的在于增强政治互信，维护两国共同的利益，建立两国在一系列国际与地区安全问题上的理论共识和价值共识。在习主席此次访问中，中俄双方就建立一个什么样的国际新秩序达成共识：遵循平等互信、包容互鉴、合作共赢的原则，携手促进和平与稳定，推动共同发展与繁荣，建设公正、民主、和谐的世界秩序。遵循《联合国宪章》的宗旨和原则，坚持国家不分大小、强弱、贫富一律平等，推动国际关系民主化，反对各种形式的霸权主义和强权政治。

　　关于俄美关系对中俄关系的影响。在维护国家和地区安全方面，中俄摈弃了传统思维，不再走扩充军事力量、建立军事同盟的老路，而是树立以互信、互利、平等、协作为核心的新安全观。在联合声明中，中俄双方表示，推动建立以互信、互利、平等、协作为基础的普遍平等、不可分割的新安全观，坚持用和平方式而不是战争手段解决国际争端和冲突。当前俄美关系有缓和，但反导问题是俄美之间的结构性矛盾，美国不会做实质性让步。这会严重影响俄美之间的战略互信，使俄罗斯始终对美国有防范心理，从而导致俄罗斯在总体战略态势上倾向于中国。这次中俄在联合声明中指出，深化在反导问题上的相互理解、协调与合作，呼吁国际社会成员在反导部署，以及开展反导合作问题上慎重行事，反对一国或国家集团单方面、无限度地加强反导，损害战略稳定和国际安全。

　　关于美国战略重心东移对中俄关系的影响。美国战略重心东移虽然为俄提供了战略机遇期，但客观上对俄罗斯在亚太的利益是一种排挤。当前，朝核危机刺激亚洲军备扩张，美日、美韩军事同盟更加紧密，美国乘机在亚洲部署反导系统，严重威胁中国国家安全。同时，上述举措加强了一贯俄罗斯反对的美国的全球反导体系，破坏了俄罗斯与美国在东北亚地区的军事力量平衡。中国需要加强与俄罗斯的磋商与合作，并探讨中俄在亚太领域反导与军技合作的可能性。东北亚冷战结构是美国在这一地区赖以存在的基础，朝鲜半岛的分裂是其中的关键环节，与美国坚持以对抗、遏制、制衡等为内容的冷战思维不同，中俄双方都积极倡导和实践新安全观。在东北亚地区，中国需要与俄罗斯加强战略磋商，积极推动建立符合新安全观的和平稳定机制，建立对话和协商机制，化解矛盾，缓和关系，避免对抗。在习主席这次访问中，中俄双方积极探索在亚太问题上的利益契合点，达成了重要共识，促进了双边关系的进一步发展。双方指出，亚太地区在全球事务中的作用日益上升，深化区域合作是巩固世界多极化和建立新型亚太地区国家间关系的关键因素。双方认为，团结地区各国力量，共同应对全球和地区问题，维护地区和平与稳定，促进地区共同发展，在遵循国际法基本原则的基础上，在亚太地区建立开放、透明、平等、包容的安全和合作架构，是当前本地区的首要任务。双方坚信，不可分割的安全是上述架构的基本原则。双方认为，要继续鼓励地区相关国家通过双边对话和协商，妥善解决他们之间存在的分歧。双方同意继续开展工作，以便通过《东亚峰会关于加强亚太区域安全合作的原则宣言》。双方愿就推动通过该宣言与各方保持对话，听取各方建设性意见和建议。

　　关于中俄在中亚地区的合作问题。自金融危机以来，中国已取代俄罗斯成为中亚的头号贸易伙伴。中国愿意借助上合组织的框架来进一步推动地区经济融合和投资。但是，中俄之间存在着客观的地缘政治竞争，这种竞争将随着中国越来越多地进入中亚国家市场而加剧。这个领域客观上形成的竞争态势是当前中俄关系中双方的利益摩擦。规避俄罗斯担心中国日益增强的经济力量带来对中亚重要政治影响的方法是进一步加强与俄罗斯的战略协作伙伴关系。在习主席此次访问中，中俄双方具体规划了深化务实合作的重点领域和目标。经济合作追求量和质的平衡发展，宣布要实现双边贸易额2015年前达到1000亿美元，2020年前达到2000亿美元，促进贸易结构多元化。在深化能源、高科技、投资、军技合作等诸多领域的合作上取得了实质性的突破，必将使两国互利合作提升到崭新的水平，实现共同提升两国综合国力和国际竞争力的目标。

　　关于上海合作组织的发展。双方主张进一步发展上海合作组织，加大对恐怖主义、分裂主义、极端主义、毒品贩运、跨国有组织犯罪的打击力度，确保国际信息安全；赋予上海合作组织地区反恐怖机构打击毒品贩运等新职能，并在此基础上成立上海合作组织应对新威胁新挑战的综合中心；加强经济合作，特别是交通、能源、通信、农业等领域合作，积极推动建立有效融资保障机制；支持上海合作组织奉行开放原则，扩大同其他国家和国际组织的对话与交流，推动上海合作组织在国际和地区合作中发挥更大的积极影响。

　　人文交流：从利益共识到文化共识

　　近年来，在推进中俄合作关系的过程中，双方间的利益共识和理论共识得到了较多的强调，但培养双方间文化共识对增进两国人民心灵沟通，促进中俄两大民族的相知与互信具有更加长远的战略意义。

　　应重视人文交流在双边交往中的重要作用。中俄之间只有尊重对方不同的传统与文化，求同存异，才能形成开放包容的心态，发展才能持续。即使是不同，也可以形成“和”的局面、“和”的氛围，才能达到人文相融，增进两国人民心灵沟通，使中俄友谊根深叶茂。当前，中俄在人文领域互学互鉴，传统友谊日益加深。双方成功互办了“国家年”、“语言年”等大型人文交流活动，两国关系社会和民意基础得到牢固，但是如何形成长效机制需要进一步研究。习主席此次访俄在人文交流领域取得长足进展。中俄双方决定有效落实中俄人文合作行动计划，顺利举办俄罗斯“中国旅游年”各项活动。同时，在机制化和长期化的基础上扩大两国青年交流，筹办2014年至2015年中俄互办青年友好交流年活动。

　　可以说，加强人文交流，实现从利益共识到文化共识，这是培养知华派的长远考虑。相比中美关系而言，俄罗斯“知华派”和“亲华派”的规模实际很小，这不利于中俄关系的深入发展。外交需要刚性，也需要柔性，刚柔并济才能更加有效地贯彻战略意图，促进战略目标的实现。单纯靠高层出访带动双边关系发展显然不够。中俄高层会晤机制虽然健全，但相互之间不信任的因素依然存在。中俄最高领导人之间的会晤在关于双边关系之间存在的深层次问题上有回避。这实际上影响了双方对很多问题的相互理解。只有以人文交流为核心的民间公共外交做得好，形成一个有效的外交缓冲区，才能预防和避免刚性冲突，拓宽合作领域，及时妥善地处理双边关系中出现的问题和分歧，推动建立中俄长期稳定健康发展的新型大国关系。

　　有鉴于此，中俄之间应该继续大力加强建设“第二外交轨道”的战略对话机制。可以考虑建立双方接近决策层的有影响的人物之间对话平台。通过这个平台，领导人不方便讲的，可以通过这个渠道讲。这便于加深相互之间的理解，消除不必要的误会，建立缓冲区，增进相互之间的信任。“二轨”外交机制对官方“一轨”外交可以起到很好的辅助作用。“二轨”外交作为非官方渠道具有独特的优势，它的交流方式灵活多样，便于从各方的反应中获得较为充分的信息，推动交流双方形成利益共识和合作意识，为决策者提供判断依据。

　　中俄之间的“二轨”外交方兴未艾，潜力很大，但也遇到很多困难，需要各方共同努力推动发展。“二轨”机制的主体主要是智囊机构、民间组织、非政府组织，以及学者、退休外交官等个人。方式主要是举办国际论坛、会议和开展各种形式的对外交流活动。目前，这些主体遇到的困难主要是活动审批程序不便、资金不足、缺少善于对外交流和具有新闻素养的人才。因此，“二轨”外交需要政府加大投入，在政策、资金和人才培训等领域建立相应的支持机制。目前，业已存在的中俄执政党对话机制可成为“二轨”外交的重点。

　　总之，一个高水平、强有力的中俄关系，不仅符合中俄双方利益，也是维护国际战略平衡和世界和平稳定的重要保障。苏联解体以来，中俄战略协作伙伴关系深化的过程也是中俄新型国家关系形成的过程，中俄新型国家关系不仅符合两国人民的根本利益，而且在当代国际关系中成为处理邻国之间以及大国之间关系的典范。

　　（作者系中国社会科学院俄罗斯东欧中亚研究所研究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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