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只愿意和中国最有实力的企业谈，（他们）一定要有（果蔬）种植基地，很大的种植基地才行！”10月8日下午，在绥芬河川娇火锅店，两位俄罗斯客商喝得脸膛通红，不过，与他们的合作门槛依旧高企。

“请放心！过来参展的中国企业，基本都有几千亩的种植基地。”绥芬河市场办主任张代利说。听说这两位俄罗斯客商正在绥芬河考察果蔬市场，他叫上绥芬河中俄果蔬水产品批发大市场一位副总经理，火速赶来为即将举办的中俄首届果蔬肉食品采购大会争取客源。

这两位俄罗斯客商，分别在海参崴和乌苏里拥有两家大商场、两家农贸市场，实力不俗。张代利当然希望打动对方。他听闻其中一位过去曾是警察，便适时亮出自己除绥芬河市场办主任之外的另一个身份：“我也当警察，我现在是绥芬河市公安局副局长。”

这位俄罗斯客商眼睛一亮。他们当即决定，参加10月17日在绥芬河进行的中俄首届果蔬肉食品采购大会。

不仅张代利，绥芬河商务局、绥芬河中俄果蔬水产品批发大市场、绥芬河果蔬行业协会，近期为了此次采购大会，四处邀请中俄两方企业前来参展，都忙得“腿肚子转筋”。

今年8月，俄罗斯下达全面禁止从欧盟、美国、澳大利亚、加拿大和挪威进口牛肉、猪肉、水果、蔬菜、家禽、鱼类、奶酪、牛奶和乳制品的禁令。近年来与俄罗斯进入蜜月期的邻邦中国，自然成了补充俄农产品市场的不二之选。

作为中俄边境上最大陆路口岸，黑龙江小城绥芬河每年有超过20万吨的果蔬产品进入俄罗斯，占俄整体进口量的5%。面对即将进入果蔬需求旺季的俄罗斯，绥芬河人一边打听着口岸那边逐渐上涨的产品价格，一边筹划着怎样抓住这次机会。

机会来了

刘辉是绥芬河中俄果蔬水产品批发大市场负责人之一，目前她的市场正在协助绥芬河市政府，合作筹办中俄首届果蔬肉食品采购大会。

这段时间，她和绥芬河市场办主任张代利一样，四处邀请中俄两方企业前来参展。“过去一年，俄罗斯从欧盟进口的农产品达到158亿美元，从美国进口了13亿美元。这可是170多亿美元的市场。当然，这还不算俄罗斯从澳大利亚、加拿大、挪威进口农产品的数字。”最近20多天，刘辉经常向前来咨询的国内果蔬种植企业解释“这次机会有多好”。上述来自美联社的报道数据，成为她重复引用的论据。

刘辉之前曾在军队担任副团级通讯参谋。2009年年初转业后投奔在绥芬河做边贸生意的叔叔，做起对俄小商品出口。但从业不到一年，她就摊上“大事”。2009年6月，俄罗斯政府宣布集中销毁价值高达20亿美元的中国“走私”商品，并要求莫斯科市关闭依靠“灰色通关”发展起来的切尔基佐沃市场。

彼时，数万名华商在此次俄罗斯打击“灰色通关”的行动中损失惨重，刘辉亦不例外。“一批价值300多万元的服装类货物，（被俄罗斯海关）说没收就没收了。我和叔叔不仅赔光了之前的利润，还借了几十万块的外债。”刘辉回忆说。

刘辉也转型了。自2010年始，她和叔叔投资7000多万元，先是购买了近17万平方米的工业土地，后建起了5500平方米的办公楼、4500平方米的常温仓储库、5000平方米的冷藏保鲜库。

发展果蔬类农产品仓储物流，本是转型之目标。“但俄罗斯这脸色阴晴不定的，前脚刚捅了我们一刀，后脚又向我们抛出了橄榄枝。”刘辉所指的“橄榄枝”，正是此番俄罗斯对欧盟等国的进口禁令。“我们既然已经有仓储物流基地了，为什么不利用这次机会，给俄罗斯客商和国内果蔬种植企业搭建个对接平台呢？这节骨眼上，他们肯定都有需求。”今年9月3日，刘辉注册了绥芬河市首家中俄果蔬农产品批发市场有限公司。

她的想法甫一提出，便得到绥芬河市政府各个部门的支持。截至发稿，由刘辉公司承办、黑龙江省商务厅和绥芬河市政府主办的中俄首届果蔬农肉食品采购大会，至少吸引150家中方企业和50家俄方企业前来参展。

在刘辉公司办公楼内，来自山东青岛、寿光、平度以及浙江温州的10多家农产品公司和果蔬专业合作社都已租好了办公室，设置了驻绥芬河办事处。

“我们家有1.8万多亩地，专业做高端西红柿产品出口，每年销售额27万吨以上。”张琳是青岛老蔡张蔬菜专业合作社驻绥芬河办事处负责人，“之前，我们只负责种植，收货商收走产品，再卖给口岸代理商，再走出口。一层层下来，留给我们的利润其实挺薄的。现在既然这个机会，可以直接面对俄罗斯客商，我们也想着把握一下。”

张琳等20多位办事处负责人大多在半个月前即来到绥芬河，参加完10月17日的展会，他们暂时不会离开，“首先得进行三个月的俄语专项培训，尽快找到节奏。”张琳说。

和俄罗斯打交道

在一些“过来人”看来，俄罗斯的钱并不好赚。

2006年11月15日，俄罗斯几无征兆地发布了第683号《关于2007年俄罗斯联邦境内从事零售贸易经营主体内部使用外国劳务人员的可允许比例》的政府令(以下简称“禁售令”)。规定之一便是：到2007年4月1日，在俄市场和售货亭从事零售贸易的外国人将减少60%，到2007年年末从事零售贸易的外国人将减少到零。

“彼时估计有10万在俄华商被迫返乡。随着外国人的撤离并在市场上大量抛售商品，莫斯科市零售市场上的食品和其他商品价格开始大幅度上涨，尤其是肉类和蔬菜价格，涨幅很高。”时任哈尔滨社会科学院对外经贸研究所所长夏焕新撰文称，这导致2006年中国对俄口岸的旅游贸易和边民互市贸易比2005年同期下降40%-45%，如重点口岸城市绥芬河市、黑河市的此类贸易分别下降85.06%、49.63%。

风波不止如此。“2006年，在日本‘肯定列表’的影响下，俄罗斯也趁机设置障碍，单方面提高了农产品检验标准。”王颖冬系绥芬河市对俄果蔬出口龙头企业、蓝洋经贸集团有限公司（以下简称蓝洋）总经理。他回忆，为应对这场危机，该公司只得改变过去的代理商模式，主动建立了多个对俄农副产品出口基地，并实行出口基地备案制度和绿色食品生产认证制度，以达到俄方的产品检验标准。

“像蓝洋这种大公司转型步子快，而一些动作慢的小公司，当时倒了不少。”一位绥芬河资深果蔬出口商说，“但是，随着俄罗斯与欧美关系吃紧、与中国关系升温，仅从果蔬出口这块就能看出，两家还是‘好兄弟’。”

今年8月，中俄海关监管结果互认合作项目在绥芬河口岸启动，这意味着，从绥芬河口岸出口果蔬，俄罗斯口岸免检。与此同时，绥芬河市与俄罗斯远东铁路局代表团就使用俄保温车装运中国出口果菜、肉类食品进行了探讨并达成合作意向。俄方表示，如果过境集装箱货物能够保证常态化运输，俄方将给予30%-50%的运价下调优惠。

除了俄罗斯政策的多变之外，作为俄方政策的具体执行者和绥芬河果蔬出口企业必不可少的打交道对象，他们“强势又随性的海关部门”同样让这些企业头疼不已。

“有时候那边的海关部门允许我们一车装15个品种，过段时间再去清关，他们又说一车只能装三个或五个品种，以后又变成一车只能装一个品种。”蓝洋公司一位工作人员抱怨，俄罗斯人只考虑己方检车方便，甚少顾及“我们的感受”，“不会提前通知，也不留任何商量余地，一旦不符合新的装车标准，货车就会被打回来，我们就要重新清关。俄罗斯人工作效率又不高，每天三点多准点下班。如果赶不上的话，蔬菜就得在绥芬河过夜，新鲜程度肯定受影响。”

如此一来，与俄方的清关公司“搞好关系”显得尤为必要。“如果俄海关那边装车标准变了，俄方清关公司会第一时间通知我们。”这位蓝洋公司工作人员说。

除了果蔬，还想卖猪肉

不管怎样，生意还是要做的，毕竟俄罗斯拥有中方需要的庞大市场。

“我们不仅想多卖一些果蔬给俄罗斯，还想把俄罗斯猪肉这一块的市场空白给填充起来。”绥芬河商务局副局长巩建伯介绍，此次中俄首届果蔬肉食品采购大会的另一个目标——为中俄双方肉类产品企业提供洽谈合作平台。

据悉，每年俄罗斯消耗牛肉234.5万吨，其中5.9万吨来自五个被禁供应国；消耗猪肉341.5万吨，其中45万吨来自五个被禁供应国；消耗家禽428万吨，33.8万吨产自被禁供应国；消耗鱼类344万吨，45.7万吨产自被禁供应国。

过去，俄罗斯曾是中国猪肉出口的重要市场之一，但自2004年9月，俄罗斯以中国猪肉可能携带口蹄疫为由，对中国猪肉封关。“中俄双方近期刚达成猪肉供应协议，双汇集团旗下的黑龙江宝泉岭双汇和哈尔滨双汇北大荒食品公司已经获得了俄罗斯农业部门的出口资质。”巩建伯同时坦承，仅凭这两家公司的产能，远远不够。

而中俄双方对猪肉的进出口也是翘首以待。“我前两天接到一家俄罗斯客商电话，俄罗斯那边猪肉供应紧张，他们张口就要100吨猪肉。日照的一家企业也找到我们，想把猪肉卖到俄罗斯，但他们没有出口资质。”刘辉说，那家俄罗斯客商后来联系了双汇集团，后者回复称，“我们还有1万吨的订单排着队呢。”

绥芬河商务局相关人士透露，中国目前正在和俄罗斯的检验检疫部门合作，对国内的一些猪肉企业进行检验认定。“从饲养到生长再到屠宰，俄方的猪肉标准均高于国内，这让我们有些被动。所以，我们何时能再拿到出口资质，几家企业能拿到出口资质，现在都不好说。”对此，绥芬河商务局一位官员稍显无奈，“我们的果蔬行业出口之所以没太多问题，是因为这么多年合作下来，俄方倒逼也好，自我提升也好，我们的出口产品质量标准已经上去了。但猪肉这块过去存在合作断档期，如今机会来了，软肋也暴露出来了。”“市场的机会转瞬即逝，因为俄罗斯不会让自己的人民长期吃不上肉。”这位官员总结道，即便把握不住这次机会，其间的经验教训依旧值得我们总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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